我演江姐十七年——记著名歌唱家金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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歌剧《江姐》是中国当代歌剧宝库中一颗璀璨的明珠，她公演于１９６５年，三十多年弹指过去，她依然闪烁着耀眼的光芒。在这三十多年中，先后有多人出演过江姐，其中金曼是江姐的第３代饰演者，也是最受观众欢迎的江姐饰演者之一。

      金曼是从１９８４年开始出演歌剧《江姐》的，当时她是总政歌舞团的演员。在此之前，金曼因演唱歌曲《金梭与银梭》，已经在歌坛享有声誉。由她演唱的《祝你一路顺风》在当年的火车上也被广为播放，这歌声让旅行的人们有了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。当然真正让金曼声名鹊起的还是歌剧《江姐》，她对江姐形象的出色塑造使她一举夺得第９届中国戏剧梅花奖。此后金曼还在第１３届世界青年联欢节上获得金奖。
       日前记者随天津交响乐团进京为北京大学学子演出大型交响清唱剧《江姐》，在化妆室中见到金曼，并与她就交响清唱剧《江姐》的创作公演进行了交谈。金曼首先告诉记者，歌剧《江姐》虽然很受观众欢迎，但由于它演出操作比较困难，所以难于经常演出，而事实上广大观众对《江姐》又非常喜欢。她举例说，在卡拉ＯＫ厅和歌厅中，《红梅赞》是点唱率最高的歌曲之一。因此为了能够经常让大家看到《江姐》，听到《红梅赞》，金曼有了改编《江姐》的念头。她把这种想法与作曲家鲍元凯谈过之后，两人一拍即合，于是就有了现在这部交响清唱剧《江姐》。金曼说，改成交响清唱剧之后，演出就容易了，可以经常与观众见面了，这实际上也是赋予了“江姐”以新的艺术生命。
       谈到出演江姐的体会，金曼深情地对记者说：“演了１７年《江姐》，使我和江姐之间有了深深的情缘。现在在塑造和理解江姐这个角色时，我已经没有演的感觉，而是相当主动和自觉了，也就是说在台上感觉到我就是江姐。这是一种全身心地投入，已经不只是单纯地喜欢了。”把歌剧改成交响清唱剧之后，随着艺术形式的变化，演员的表演也必然随之调整。对此金曼感触颇多。她说：“演清唱剧比演歌剧要更困难一些，因为歌剧可以依赖于很多外部环境，去烘托气氛。改成清唱剧之后除了乐队，就只能靠你自己的主动表现了，所以它对纯艺术、纯音乐的要求会更高。当然交响清唱剧因为具有非常好的交响乐的形式，还是能够有效地弥补没有布景和剧情简略的缺陷。它所达到的艺术效果从某种意义来说比歌剧也要强烈得多，毕竟音乐是最能够直接震撼人心的。”
       歌剧《江姐》在１９６５年公演之后，曾引起强烈反响，那么在实行改革开放后的今天，再度演出交响清唱剧《江姐》，它的现实意义何在？金曼在回答这个问题时告诉记者，为出演江姐，她曾经对江姐当时的生活环境和她个人的生活状况做过很多调查。她认为，在那个年代，江姐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想到要做英雄的，她更多地表现出来的是一种忠诚于自己的选择，这选择就是为党工作，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工作，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生。这种对自己的选择的忠诚，对自己的追求的忠诚，是最朴实，也是最平凡的。有了这样的追求，江姐就能够含笑面对敌人的枪口，因为她认为她已经完成了党交给她的使命。她的可爱，她的高尚，就是因为她做了她自己应该做的事情，实现了她的坚定不移的追求。金曼认为现在的年轻人就应该从这个角度去理解江姐、认识江姐，这也是江姐能够鼓舞几代人的原因所在。
       金曼是在黑龙江省宁安县的一个林场里长大的。六七岁的时候，她每天陪爷爷到自留地干活。自留地位于美丽的平顶山下、中马河边，远处林海葱郁，眼前河水潺潺，金曼张着豁牙漏齿的嘴开唱了，从《白毛女》到《双手浇开幸福花》，唱得兴起，就爬到废弃的水泥桥墩上，冲着山，冲着河，冲着地里干活的人们唱，唱完了自己会唱的歌，就开始就自编自唱，一唱就是几个小时，超过今天所有“个唱”音乐会的长度……
　　那时的金曼还不叫金曼，叫崔真玉：林场的人们也不叫她“崔真玉”，而把这位爱唱歌的朝鲜族小姑娘叫作“豁牙子”。后来“豁牙子”变成了国家一级演员，被人称作“歌唱艺术家”，而这位歌唱艺术家，一直把“豁牙子”站在山川之间放肆抒情的场景牢记在内心最深处。
　　唱歌本来就是“情动于中而歌咏之”的生命与情感的宣泄。只是当唱歌被职业化之后，人们唱歌的原始动机往往却被遗忘了，人们唱歌的真实状态反而被丢失了。金曼没有忘，“崔真玉”一直在提醒着她。2001年，当大型交响清唱剧《江姐》风靡北京的时候，著名乐评人金兆钧在《人民日报》撰文说：“首先打动我的，是主唱金曼的演唱状态。”他所说的“演唱状态”，其实就是把自己所有的情感和生命投注到真诚无羁的演唱中。
　　在舞台上得到这种状态是很难的，在生活中保持这种状态就更不容易。金曼的父亲在“四清”运动中入狱，疾病缠身的母亲因为缺钱就医，一年中有半年上不了班，使家里雪上加霜。在应该被人呵护的年龄，金曼买粮挑水，洗衣做饭，伺候母亲，照料弟弟，同时把政治歧视和物质贫困的双重压力担在肩上。当时，金曼最大的心愿不是唱歌，她在一篇中学日记中写道：“我就是要比别人学得高出一头。上大学，当医生，为人治病。
　　今天年轻的“城市一族”恐怕已很难明白，贫困和歧视会在多大程度上激发出一个人的生命潜能，塑造出一个人的进取人格。在中学，金曼门门功课拔尖，被选为校报编辑，在田径场上，她也是第一。也是在这个时期，她疯狂地迷上了文学书。母亲不许她熬夜，她就用报纸遮住灯光偷偷地看，母亲闻到报纸的煳味把灯关了，她就在被窝里打开手电筒接着看，使她如饥似渴地阅读不止的书籍，当时都是禁书，但听听书名就知道了，那时她是多么需要这些书啊：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、《红楼梦》……
　　受父亲株连，金曼的“杏林之梦”终未做成，命运用这种残酷的方式把她引向了艺术。1977年，金曼凭借歌唱天赋考取了黑龙江省艺术学校，她刚刚领到第一笔助学金就跑向了新华书店……1979年，她又到延边艺术学院进修朝鲜歌曲。1981年，进修结束后，金曼到北京报考空政文工团、中央民族歌舞团和总政歌舞团，居然全被录取了。金曼最先收到的是空政文工团的录取通知，一身军装代表着政治安全感。金曼等不及了，她不能再等了，她马上收拾行装，奔赴北京，成了空政文工团的一名文艺兵……
　　穿上军装后，金曼在写给家人的第一封信中这样写道：“你们挺直腰杆做人！”
　　1981年，在首都体育馆举行的第四届“歌曲之友音乐会”上，金曼首唱新歌《金梭和银梭》，一举成名。还记得《金梭和银梭》里的歌词吗？“年轻人，快发奋，为了今天的好日月，好日月”，整首歌充满着风雨过后新生的喜悦，而那时的金曼正沉浸在这种新生的喜悦中，她把自己所有的经历、所有的甘苦都倾注在这首歌曲的演唱里，一下子就打动了当时刚刚走出风雨的人们……
　　金曼从不讳言自己对“江姐”的深深感激，也从不掩饰自己心中的“江姐情结”。她觉得，“江姐”这一伟大的艺术形象，不仅提升了自己的艺术高度，也提升了自己的人生境界。
　　1984年，空政文工团第三次复排现代歌剧《江姐》，选中金曼担任A组女主角，排练时间仅有22天，金曼抓住了属于自己的机会，第一次在歌剧舞台上站住了。
　　但即使在当时，金曼就知道27岁的自己和29岁的江姐之间有多么大的距离，而且她知道，那是一种生命体验的距离。从此，金曼三次走上江姐之路，在歌乐山江姐墓前凝神，在朝天门曾高悬老彭头颅的地方沉思。点点滴滴的感悟化成对唱词一字一句的打磨，对江姐的深切理解化成了舞台上的激情演唱，第三代江姐就此诞生，1991年第九届中国戏剧梅花奖的桂冠落到了金曼头上。
　　艺术和科学一样，只对那些刻苦的人发出微笑，而相比之下，艺术对人的生命质量和人生感悟力的要求近乎苛刻。从无拘无束的“唱歌”到基于理解和感悟的“歌唱”，金曼庆幸自己遇到了“江姐”这样一个人生的老师。她告诉自己的儿子：“江姐是一个好妈妈，为了让别人过上好日子，毅然赴死无怨无悔。”她告诉年轻的江姐扮演者：“她首先是一个可亲的女人，同时是一个可敬的英雄。”童年养成的进取人格和扮演江姐后对英雄主义的向往在此汇合，催生了此后她一次又一次的出人意料之举。
　　2000年，金曼和同道者们一起将歌剧《江姐》改编成大型交响清唱剧，用一种更容易为现代观众接受的方式，用一种更便于演出的方式，把江姐形象和《江姐》音乐传之久远。她成功了，在全国40余场巡演中，她看见，面对高雅艺术和红色经典，面对江姐新的舞台形象，无数观众为之流泪；无论老年还是少年，都对这样的演出、对这样的艺术表达了真诚的敬意。
　　2002年，大型交响清唱剧《江姐》剧组决定组织一个年轻的阵容，使江姐精神得以传承，同时为中国歌剧舞台培养一批年轻的人才。从此金曼又变成了老师，从江姐精神的理解到歌剧演唱的方法，她一字一句地教唱，一丝不苟的传授，请来最好的导演和声乐教师，为年轻一代的光彩亮相竭尽所能。旁人看到后说：“现在谁还这么干？”金曼说：“我，我就这么干！”
　　让大型交响清唱剧《江姐》在人民大会堂演出，金曼和她的同事们盼望了许久。
　　金曼常说：“江姐要是活到今天，不定会多么高兴！”她深深地以为，我们正处在一个历史上少有的和平盛世之中；今天的一切，正是江姐们为之奋斗的理想，在上海APEC会议期间，人们在中央电视台会议报道的间隙里看到了金曼演唱的一首MTV，这首歌曲的歌名准确地表达了金曼内心的真实感受：《我幸福，我生在中国！》这首MTV，让金曼得到了2002年电视金鹰奖。
　　看过大型交响清唱剧《江姐》的专家和观众们认为，这个剧目符合先进文化的发展方向，体现了艺术工作者与时俱进、创造艺术精品的追求和意识。金曼说：“越是红色经典，越要追求品位和质量。”在经过40余场的舞台磨砺之后，在经过无数次的构思调整、细节修改之后，大型交响清唱剧《江姐》将于2002年12月14日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隆重演出，金曼和江姐，金曼与观众将在那一刻再次相逢……